关于“紫薯精脸”和 ITPP 的一些考证

发布时间：2025-04-05 08:06:07 来源：文化前沿网 作者：春风

在之前结束的巴黎奥运会游泳项目中，美国游泳队尤其是几位女子游泳运动员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焦点。在为美国队拿下八枚金牌的同时，胡斯克、莱德基和沃尔什等几位女子游泳名将，在完成比赛后面庞呈现异常的紫色（并且与身体呈现出明显色差）。这件事随后引发了广泛讨论，包括央视在内的媒体纷纷对她们的成绩正当性提出质疑。而最近，一位在油管拥有211万B站拥有58万粉丝的博主Greg Doucette(中文账户名叫“格教练”)则“实锤”了这一点，他发布视频，认为美国女子游泳选手可能服用了一种叫做ITPP（肌醇三焦磷酸盐）的违禁药物，而且这种药物“目前还没有尿检可以查到”。格教练何许人也？他为何能下这样的结论？事实上他确实是健身自媒体中的翘楚。格教练从小对举重感兴趣，后来又痴迷健美，因而成为了运动行业的专业人士，不但修得阿卡迪亚大学的运动机能学硕士学位，还在2012年自己37岁时，获得了IFBB（国际健美总会）颁发的专业卡，成为一名专业健美运动员，在加拿大多伦多举行的健美职业超级秀中获得第九名。格教练同样爱好举重和力量举，他至今保有一项世界纪录:在一分钟内举起9130kg(他在60秒内硬拉了182.6公斤的杠铃足足五十次)。健美圈内一直有一个共识，大（肌肉围度），干（体脂率带来的肌肉线条清晰度），自然（不用药），三者只能取其二。因此练的又大又干的格教练侃侃而谈我当时吃九条龙（类固醇类药物商品名基本都带龙）扎生长激素如何如何，在取信观众的同时也把自己推向了这个赛道的头部。因此，格教练最热门的视频基本都在讨论新晋的外网运动员和健身网红是否natty(自然健身，不用药)。他自媒体创业的成功，除了专业知识和不错的表达运营能力（格教练的B站账号经常锐评包括常熟阿诺在内国内健身网红，相关视频非常有节目效果），还得益于他的频道致力于揭穿运动员明星服用兴奋剂的真相。这些视频中最出名的，是他在3年前质疑年过70的史泰龙用药+健身视频造假，而后史泰龙承认自己服用了生长激素，这正是格教练获得成功的开始。这个视频在油管上点击量接近500万（B站也有）史泰龙当时用这个姿势举起了两个45磅（约20.4公斤）的杠铃片格教练自己做多举到35磅，还举不平之后就有爆料称史泰龙用了假片以上这些经历，自然让格教练说的话颇具可信度，而他提到的ITPP，也确实属于“对症下药”——它的确是一种改善血液输氧能力的药。这种药物通过和血红蛋白相互作用，调解氧气的摄取和释放，从而提升运动员的运动表现，而“紫脸”正是这种药物带来的中心性发绀作用引起的。疫情期间，曾有用户在“美国知乎”Quora上问ITPP能否做特效药使用不过，这是否意味着ITPP就是美国队明目张胆使用的兴奋剂，ITPP是否是如格教练形容的那样，属于“检测不出来”的高科技呢？在讨论WADA是否能检测到ITPP之前，我们首先应该了解反兴奋剂组织是如何检测尿样和血样的。绝大部分兴奋剂都是有机化合药物，常见的定性分析，即确认检出化合物是兴奋剂分子的方式有X射线晶体衍射，碳氢原子核磁共振以及质谱。不过，前二者都需要分离出单独的纯品化合物甚至单晶，对于工作量很大的兴奋剂检测并不适用。而可以和用于分离液体中化合物的高效液相色谱连用的质谱，就成为了各大反兴奋剂组织机构的首选。质谱的工作原理，就是把目标分子打成一个个小碎块，同时记录他们的分子量，形成一张图谱。因为不同的有机化合物拥有不同的官能团，质谱图像各不相同。所以在WADA禁药库中的五百余个禁药，每个都拥有自己独特的“身份证”。对于运动员尿样血样的分析，就是把血液尿液中每一个化合物的质谱与已有的禁药质谱进行比较。如果检测到相同谱图，即判定为阳性。那么现在看回ITPP这一分子的结构，稍有化学常识的人都会看出，三个磷酸基团极大的增强了这一化合物的极性，其存在较大的分离难度。但要说这件事真的难得倒科学家们吗？那倒也不是。2014年德国科隆体育大学的预防兴奋剂研究中心就发表过论文，研究者们使用一种特殊色谱和串联质谱法，不但准确的获得了ITPP的质谱图。而且对尿样的检测精度极高，筛查和确认的检测下限分别为 15 ng/mL 和 1 ng/mL。根据论文，用ITPP在小鼠实验的有效血浓度为0.06克每升来计算，如果运动员注射有效剂量0.24g的ITPP并完成比赛，其中千分之一被肾脏过滤进入尿液（由于人体自身不能分解这个分子，这已经是非常保守的说法了），他的作弊行为就将被液质联用技术检测到。所以，ITPP不太可能“测不出来”，而广为流传的“持证服药”也服不到ITPP头上，迄今为止ITPP还没有被FDA批准作为任何疾病的主治或者辅助治疗药物（因为这个药主要用于针对痴呆和癌症辅助治疗）。考虑到格教练并没有化学药学相关学位，他这次的表达不准确倒也不算奇怪，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翻车——此前格教练曾经质疑韩国型男金钟国是“科技选手”，金钟国在起诉格教练的同时，还主动进行了391次兴奋剂检测，全部阴性。这件事最后以格教练主动下架“打假”视频告终……其实，奥运会尤其是奖牌得主的检测非常严，其血样和尿样要保留10年以备检测。换句话说，一般一个运动员的成绩在10年后检测合格，才算正式落地——正式因为如此，叶诗文2012年的世界纪录证书直到前年才发到手上。我国藏族运动员切阳什姐的伦敦竞走金牌，也是也足足等了俄罗斯选手叶莲娜尿样阳性的十年，最后在2023年3月后才重新递补到手。格教练所介绍的ITPP药物，早在2014年就被列入国际反兴奋剂组织的运动员禁用物质清单中，事实上ITPP不但可以给人用，在赛马比赛中也有潜在价值，这方面的研究并不少。或者用更简单的逻辑来分析，坐拥一大票分析化学博士们的国际反兴奋剂组织会明文禁用一个自己无法检测到的禁药吗？其实ITPP应该不算特别高端的药，谷歌搜索ITPP自动就会联想出类似body building这些词条，格教练自己也分享过使用ITPP的经历，不过这玩意好像因为种种原因前几年大量减产，一般人并不好买最终结论：格教练的这个科普，只能说对了一半。ITPP确实是一种针对血液携氧量作用的药物，这种药物带来的中心性发绀作用确实很可能引起“紫脸”。不过，ITPP算不上什么“查不出”的神药，现在无论是主要提到的自血回输，还是ITPP，如今对这两个玩法的检测手段都已经比较成熟，应该不存在“不能检测”的可能。网上热传这张“自血回输无法检测”的论文，是1996年的……而根据中青网2013年一篇名为《反兴奋剂赛场永远没有终场哨》的报道，血液回输检测方法已经很成熟了（实际上自血回输主要流行于70年代）而对于美国队的紫薯精脸，现在大家都还没有找到比较有说服力的解释，包括ITPP和自血回输这些被格教练提到的方法（甚至一些人提到的转播信号问题），确实可能导致发绀脸部变紫的情况，但现在这都只能算“推理”。缺少最关键的证据。最后，我们还是只能期待WADA和奥委会的检查力度了，毕竟10年时间，只能说希望正义不要迟到太久~~文中提到的参考文献：Görgens C., Guddat S., Schänzer W., and Thevis M. (2015) Screening and confirmation of myo-inositol trispyrophosphate (ITPP) in human urine by hydrophilic interaction liquid chromatography high resolution / high accuracy mass spectrometry for doping control purposes, Drug Test. Analysis, 6, pages 1102–1107. doi: 10.1002/dta.1700.https://zqb.cyol.com/html/2013-08/25/nw.D110000zgqnb_20130825_3-04.htm想与队长的作者团队谈笑风生吗？欢迎加入读者交流群！请添加微信：hcctgd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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